◎微風細雨
調皮醫生
文/葉宣哲
陳醫師看病時，最喜歡替小朋友問診了。問完診，小朋友都會快快樂樂地離開，因為有帶回好吃的水果糖。有時剛好沒糖了，來不及補充，小孩子聽到沒糖，看著陳醫師打開糖罐：「你看，裡面沒有了！」總不免一臉失望，走到診間門口，就放聲哭了出來。
「你是來看病還是來吃糖的？」
雖然小朋友的媽媽這麼說，但陳醫師還是覺得抱歉。小孩子太可愛了，陳醫師個性又調皮，所以都喜歡叫小朋友自己拿糖，看著小手伸進糖果罐。如果拿多了，小手就會拔不出狹窄的罐口，每次看到小朋友手卡住，陳醫師就在心裡偷笑：「哈哈哈！看你怎麼辦！」最後，小朋友總是得乖乖地放手，畢竟只有單握一塊糖的時候手才能通過。
有一天，陳醫師帶小孫子去龍山寺玩，小孫子餵完錦鯉魚還不回家，再去餵麻雀，又走進觀音殿裡溜噠，而後到中庭榕樹下撿種子。
「該回家了！」
「再五分鐘就要回家囉！」
「天暗了，燈都亮了，還不回家！」
一再催促，考驗陳醫師的耐性。好吧！一把抱起他。
「回家了！」
哪知小孫子又叫又掙扎，抱他不住，只好放下來。
「好！再一分鐘，再一分鐘哦！」
小孫子還是老神在在，在榕樹下玩土，拿著樹枝在土裡挖呀挖，蚯蚓的大便一小坨一小坨，他一坨坨地全挖個遍。
「回家了！」
「還要多久？」
「阿公晚上還要上班呢！」
陳醫師喊來喊去不見效，靈機一動，躲到八卦藻井的大柱子後面。一會兒，小孫子轉頭看不到人，四處找。
「阿公！阿公！」
沒有回應，心急了，拉高音量。
「阿公！阿〜公〜！」
一邊找，一邊往出口走過去。快出山門時，陳醫師終於出現在眼前，小孫子見到他，鼓起包子臉，嚴肅地說：「這不是小事情。」哇！三歲半的小孩，知道什麼是大事小事呢。誰叫你不聽話，不回家！
「阿公，抱我！」
「幹嘛？」
「我腳痠。」
「好吧。」
小孫子平常很少要人抱的，都堅持自己走，今天怎麼這麼稀奇呀？陳醫師抱著他走回家。
平時像麻雀一樣聒噪的小孫子今天出奇地安靜。
夕陽下，兩人的影子在廟牆外紅磚路上拉得長長的。
過了好一陣子。
「阿公。」
「嗯？」
小孫子轉頭，在他耳邊輕聲的說：「以後不可以再調皮喔！」
「哦。」
陳醫師應聲，心底卻偷笑：「怪我囉！」腦海裏浮現那一隻隻卡在糖果罐裡，進退不得的小手。〈作者為醫師，長期致力於環境保護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