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微風細雨
天涼好個秋
文/葉宣哲
秋天來了，樹葉變黃了。
這些年，陳醫師每天下午載著孫子逛鹿港的大街小巷，有許多屬於爺孫之間的故事。
有時，在小巷的咖啡店停下來：「來！一杯美式咖啡！」在夏天來一杯冰咖啡得來速，在腳踏車上一飲而盡，全身舒暢。當時，一歲半的孫子也要喝，陳醫師說不過他。
「一小口就好，喝一小口就好唷！」
黑咖啡微苦微酸，小朋友先喝了一小口，接著趕快又喝了一大口。
「好啦！不要再喝啦！」
是咖啡因的作用吧，回程時他很HIGH大聲地唱「兩隻老虎，兩隻老虎…」咬音和曲調準確了許多。應該是咖啡因刺激，讓腦子變得更靈光了。
「回去不能告訴爸爸唷！」
那天晚上，兒子打電話來：「他喝了咖啡嗎？」
陳醫師呆了幾秒。哇！我們之間的祕密！不是叫他不要講嗎？
「怎麼他一小便，都是咖啡味？」
「啊我有叫他不要喝…」
「小孩子不是不能喝刺激性飲料嗎？不是對腦子發育不好嗎？…聒啦聒啦…」
秋末，鹿港的九降風吹起，微冷。經過巷子裡賣霜淇淋的小店，陳醫師很HIGH高聲喊：「來！一支香蕉霜淇淋！」小孫子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霜淇淋，也不跟阿公分享，大口大口地吞。風大，霜淇淋融化快，一滴滴的滴下來，於是陳醫師停在路邊等他吃完。不得了，小屁孩才幾公斤，吞下一支冰淇淋，全身發抖、牙齒打顫，皮皮剉，抓著外套把自己包緊緊。
「我要吃熱麵！」一吃完冰淇淋，小傢伙邊抖邊喊。
回去時，陳醫師笑得岔了氣，邊笑邊說完這件有趣的事。太太聽了，很不以為然。
「如果他生病了，看你怎麼跟他爸爸交代。做阿公的人了，還這樣瘋瘋癲癲，這種幸災樂禍的個性要改一改。」
「啊又不是我的錯，是他不跟我分享的…」
「這種天氣還吃冰，你嘛卡差不多咧！」
「啊我就想說要慶祝一下…」
「慶祝甚麼？」
「啊就今天下午，騎腳踏車載著他去公園玩沙，公園旁邊，整排台灣欒樹都變黃啦。」
變黃的欒樹，在晚霞照映下非常美麗。陳醫師騎過時，不自覺地讚嘆：秋天來了，樹葉變黃了。
到達公園後，沙地上掉了一些落葉，小孫子和陌生的小哥哥小姊姊一起玩沙，玩著玩著，就對他們說：「秋天了，樹葉變黃了。」三歲小屁孩說出這麼有詩意的話，讓旁邊陪伴的年輕媽媽睜大眼睛，一臉不可置信，旁邊的憨阿公得意地偷笑。
「嗯！有小詩人的氣質。」
就如詩人奧登所說：「詩人的產生，是在田野是在鄉下土地上。」果然沒錯！
「所以我很高興，就買冰淇淋慶祝一下…」
「就是有這麼風神的阿公。帶小孩要教規矩，要懂得與人分享…聒啦聒啦…」
說的也是，帶小孩要教規矩。每一次經過十字路口，陳醫師都會對小孫子機會教育，說明紅燈停，綠燈走。有一次，陳醫師載他經過十字路口，沒有甚麼車，就紅燈右轉，以為小毛頭坐在後面不會察覺。
「阿公，你紅燈一直走過去！」
哇！怎麼被發現了！
「啊，是阿公沒注意。」
晚上，兒子再度打電話來。
「你下午載小朋友闖紅燈齁！不是要教小孩守規矩嗎？…聒啦聒啦…」
哎呀，怎麼又被抓包了！
秋天來了，滿地枯萎的落葉，孫子已經上幼稚園了。真懷念那些日子，夕陽，晚霞，腳踏車，爺孫的合唱…
唉！天涼好個秋！〈作者為醫師，長期致力於環境保護〉